迭部多儿沟水磨群:牧歌中磨盘依旧飞转的田园遗韵
摘要:洋布村全貌 打糍粑的工具 用银片修补的木碗 百年水磨坊 多儿河水激流 方形的转盘 水磨坊内 踏板房内的火塘 水磨群全貌 迭部多儿沟水磨群位于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县多儿乡洋布村。白龙江的重要支流多儿河在这里成为了水磨群存在的先决条件。水磨群建于清代,是
洋布村全貌
打糍粑的工具
用银片修补的木碗
百年水磨坊
多儿河水激流
方形的转盘
水磨坊内
踏板房内的火塘
水磨群全貌
迭部多儿沟水磨群位于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县多儿乡洋布村。白龙江的重要支流多儿河在这里成为了水磨群存在的先决条件。水磨群建于清代,是迭部境内,乃至甘肃省内最密集,保存最完整,时间最古老,而且在今天仍旧使用着的水磨群。
甘南是牧区,何以在牧歌中出现水磨这样的田园意味?
前些天,看到一位朋友的油画:青山绿水间,一排水磨坊依次排列,古朴而清新。
漂亮的风景加上娴熟的绘画技巧,更是让人不免心生向往。急忙询问,你的这幅画是从哪里写生的?朋友作答说在甘南的多儿沟,那里有一处拥有百年历史的水磨群。
甘南是牧区,何以在牧歌中出现水墨这样的田园意味?回来查找资料,画中的水磨群位于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县的多儿乡洋布村。而之所以能成为画中之景,又一下子抓住了记者的眼光,不仅仅是因为这处水磨群独特的风景,更独特的是因为,时至今日,当地的人们依旧在使用着这些水磨。
说起水磨,在采访西部地理稿件的时候,有时也会在乡村偶尔见到一两处,但是大多早已被废弃,只剩下枯竭的河道和衰败的磨坊。
在一个春日的清晨,从兰州出发,我们去往迭部。
越是向东,公路两边的景色就越发不同。虽已是初春,但是倒春寒却让沿途的风景依旧凝结在冬季。一直到进入甘南的地界,好像就是一瞬间,远处的草原开始带着绿意,枝头的花苞也在努力地冲破棕褐色的外皮。也许是因为到了高原,离太阳更近,阳光照在身上都格外的暖和。
从草原到高山峡谷,需要的只是毫不犹豫地穿过狭窄的山门,进入迭部沟。高大嶙峋的石山,遮天蔽日,光线都暗了下来。在公路与石山的中间,白龙江奔流而过,与散落的大石块撞击,卷起白色的浪花。
直到傍晚时分,记者一行到达迭部县城。因为去往多儿沟的路途遥远,便选择在县城借宿一晚。
狂风、阴沉的天气,乌云密布。当乌云越聚越多最终下起雨时,我们见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当地朋友加才仁。
加才仁说,多儿沟距离迭部县城有100公里左右的路程,去年的时候,大部分公路已经进行了硬化,但是仍旧还有一部分是颠簸的砂石路。就算用不上小半天的时间,起码也要2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
看着窗外下着雨的天气,这让记者隐约有些担心第二天的采访行程是否会因为天气以及道路的情况而顺利进行。
伴随着担心,又满怀着希望。第二天一大早,记者一行便早早地上路了,加才仁作为向导,一路陪同着我们。
幸运的是,一夜风雨过后,迎来的是雨后晴空。从迭部县城出发,东南方向,向着多儿沟直奔而去。
清晨,峡谷中缭绕着炊烟。去往水磨群的路途,竟然出乎意料的顺畅。之前担心因下雨可能湿滑不便通行的砂石路,也只有短短的二十多公里。
与加才仁一路畅谈,说话间就到了目的地。
路上的风景总是美丽的。沿着奔流的白龙江,村寨散落在江水平缓之侧。每每经过一个村寨,加才仁便将这个村寨有趣的小故事滔滔不绝地讲给我们。一直到采访车快要经过花园乡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的岔路口,示意前行的方向。
采访车拐进岔路,这就正式进入了多儿沟的地界。在多儿沟的深处便是此次采访的目的地——多儿乡洋布村水磨群。
终于,在大约2小时之后,记者一行到达了多儿沟水磨群。
高山密林间深入“虎穴”,有寨子的地方就有水磨
进入了多儿沟,路边伴随的不再是白龙江,取而代之的是白龙江的重要支流之一多儿河。多儿河水较之白龙江要平缓一些,正是有了河水的滋润,两边的景色也越来越美。山的颜色开始温柔起来,不再是崖壁陡峭;山杏花漫山遍野恣意地开着,有灿烂的玫粉色,稍浅的樱花粉,最后是近乎纯洁的白色。多儿河边的围栏里,是松柏的育苗圃,青青葱葱的嫩绿一片。
刚过了接羔的季节,蹒跚学步的小牛、小羊跟着牛群、羊群时不时地在公路上溜达,抑或在河边调皮地喝着水。被它们的小舌头舔出的水波,一圈圈荡开去,有时也会发现几座搭建在水面之上的磨坊。
加才仁说,多儿沟里流淌着多儿河,多儿河上水磨多。但是,在多儿沟的深处,多儿河的上游,才是这些水磨的始祖。
多儿沟里多儿乡。“多儿”在藏语里有“围栏”的意思。就是说,这条沟像被大山围起来一样,形成一个深山谷地。而多儿沟这个大山深处的谷地,就是地处岷山山区北麓,地势东南高,西北低,与九寨沟仅一山之隔,气候温和湿润,四季分明,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p#分页标题#e#越是深入多儿沟,海拔也随之上升。终于到达洋布村,水磨就在村口静静地迎接着我们。徒步进入村寨,可是记者却发现在村口的牌楼上,写着“达益村”三个字,正在疑惑之时,加才仁在一旁做了解释。原来,洋布村,这个位于多儿沟深处、多儿河上游的藏族村寨,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达益”。“达”在藏语里指的是老虎,“益”在藏语里则是洞穴、出没、家园的意思。“达益”就是老虎出没的地方,是老虎的洞穴。
穿行在村子里,感受最原始、淳朴的寨子,就地取材搭建成风格独特的藏式民居踏板房。天然形成的石片围成墙体,木板置于顶端,这里雨水丰沛,因而每座踏板房的屋檐都由特制的向上弯曲的木钩来放置一根凿空的树干,以便盛接雨水从一端流下,不会让过往的人们淋湿。在村子的街道上,老人们坐在阳光里,恬淡慈祥。安逸宁静的生活,使这里除了拥有上百年的水磨群,还是一个远近闻名的长寿村。
有寨子的地方就有水磨。
多儿河在这里,由东南向西北纵穿全境,是这里唯一一条自东向西的“倒淌河”。河水之上,静静地立着十一座水磨坊。
有山有水,给水磨的出现提供了必要条件。依着山水修建的村寨,让人们安居乐业,生活水平的逐渐提高,水磨便应运而生了。
水磨一般修建在临河流水之旁,跨渠盖木板磨房两三间,内置木质轮盘和石磨,利用水的冲力推动轮盘,轮盘带动石磨下扇,将上扇料斗流出的原粮粉碎,经过罗筛,分离出面粉和麸皮。水磨除加工粮食外,还用于榨油、造纸、酿酒等。
在陇原的广大农村,这一古老的工具,它的生命力曾经就像唐诗宋词一样绽放着珠玉般的光芒。许多乡亲们祖祖辈辈伴着它的歌声,书写着生活中的爱恨情仇,记录着平凡自然的春秋岁月,但现在却越来越难找到它的踪迹了。
聪慧的先民们,懂得充分利用身边的资源,这倾斜奔流的多儿河正是带动水磨,解放人力的绝佳首选
多儿河上的这十一座水磨坊,建于清代,距今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虽然这些水磨坊具体的修建年代,如今虽已无从考证,但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寨子里的人都说,这些水磨坊与寨子相生相息,早已成为了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从远处看,各自独立的水磨坊集中分布在坡度陡降约15度的多儿河之上。河水沿着缓坡顺流而下,虽然是初春,河边生长着的植被还未重披绿意,但是,密实的枝桠也将水磨坊掩映。再加上历经了上百年的岁月洗礼,在磨坊的顶端,已经长满了厚密的野草;修筑磨坊的木板,早已被时光打上了厚厚的包浆,古朴、厚重,和周遭的一切,融为了一体。
洋布村,这个修建在脊岩上,岩石裸露,半山腰长着森林,同样具有百年历史的古村寨,千百年来,就这样静静地与水磨坊相依为伴。
穿过寨子,站在山顶俯瞰水磨坊。一座座水磨坊在多儿河上呈优美的弧线排列着。
这是一个以农牧业为主的藏族古村寨。山寨的四周大都开垦出了一块连一块的以种植粮食为主的田地。就是在庭院内,村民们也尽可能地利用园地种植蔬菜。在房屋四周还搭架着一排排放置、晒干农作物的麦架杆,与错落有致的榻板房构成山乡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有了粮食,就需要有把粮食加工成食品的工具。在以青稞为主要农作物的洋布村,石磨就是将青稞变成糌粑的重要工具。可是使用手动来操作石磨,既费时费力,而且效率还低,需要专人来完成。
聪慧的先民们,懂得充分利用身边的资源,这倾斜奔流的多儿河正是带动水磨,解放人力的绝佳首选
我们从寨子里下行来到多儿河边,近距离地走进水磨坊。
洋布村的这一处水磨群,可以说是在迭部境内,乃至甘肃省内最密集,保存最完整,时间最古老,而且在今天仍旧使用着的水磨群。
磨坊建在多儿河边的台地上,并向河面延伸出2—3米,由两根粗壮的木柱支撑,像是搭建在水面之上的房子,为了加固磨坊的稳定,不受强烈水流的冲击,在磨坊的侧面,还有两根木柱呈三角形支撑着磨坊。
在磨坊的正下方,是由一根木头连接着2米见方的方形转盘,转盘又被分割成为若干个小方格。从上游流淌而下的河水,不停地击打着转盘,使得巨大的转盘没有丝毫停歇地快速旋转。即使是寒冬,这一段的多儿河水也并未结冰,一年四季,不分昼夜地旋转着,因而,在巨大的方形转盘之上,并没有因流水侵蚀而长满厚厚的苔藓。
转盘飞速地旋转着,让人不禁好奇,在磨坊内,转盘带动的石磨是不是也会这样快速地转着一圈又一圈。利用水的动力带动连着木轮的木轴及磨坊内部的石磨旋转,从而达到利用最原始的水力机械磨制青稞、小麦等一切可以用石磨碾磨的农作物。
而这个味道,已经不仅仅是青稞糌粑的醇厚,更是一种浓浓的乡情
得知记者要来采访水磨群,洋布村里的村支书赛闹旦子便一早等候着。他带领着我们推开一间磨坊,身着藏袍的老阿妈正在磨坊里干活。她的身旁,是一个直径将近1米的大型石碾。
石碾分上下两个,在石碾的上方悬挂着一个木斗,木斗里面装满了青稞。位于上部的石碾保持不动,在木斗与石碾的相交处,石碾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碾洞,木斗里的青稞,正一点一点匀速地进入碾洞,位于下方的石碾在水流的冲击下,飞速地旋转着,白花花的青稞面粉就一点一点地从石碾中飞落。
赛闹旦子说,这个木斗可以装50斤的粮食,多儿河水不结冰,可以一年四季不间断地碾磨。洋布村现在一共有160户人家,每20户共用一个水磨坊。
当记者推开最后一个水磨坊的时候,一股麦香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喊出“好香啊”,然后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恨不得将这浓浓的麦香带走。这个磨坊中正在碾磨的是已经炒熟的青稞,不会汉语的藏族阿妈,比划着让记者尝一尝,炒熟的青稞嘎嘣脆,磨好的青稞面细腻柔和。
告别藏族老阿妈,转身出了磨坊,顺着多儿河的缓坡下行。
河水与转盘撞击,水花四溅。在流水的滋润下,常年飘着麦香,这些历经了百年的水磨坊,如今依旧焕发着不停歇的动力。磨坊下游,人们在这里浣衣,小牛在河水边撒欢,水磨转着,一派高原深山之中,安逸的田园牧歌。
水磨的历史很久远。
#p#分页标题#e#要知道,在农耕社会,由于农户居住分散,社会协作程度低,水磨作为当时农产品加工的重要工具,磨坊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中心,给农户提供了一个最佳的活动和交流的场所,水磨坊就自然成为当时农村最为兴旺之地。农户们赶着牲口驮着麦子青稞豆子玉米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一边等待磨面,一边谈论农事,交流信息,互通有无。
磨,相传是由春秋时期公输班所传。碾,在东汉时期亦见诸于文献记载。
然后历经各朝各代,石磨的工艺逐渐提高,由人力到借助外力,由个别地域到开始普及。这个饱含着先民智慧的工艺,在如今,苍黑的屋顶,厚实的苔藓,老旧的磨坊,好似越走越远的风景。
庆幸的是,在洋布村,水磨坊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并且仍旧使用,像是沧桑世事的见证。这里的人们相对于机器,依旧钟情于粗粝石磨研磨而出的粮食,这是带着食物最本真的味道。
而这个味道,已经不仅仅是青稞糌粑的醇厚,更是一种浓浓的乡情。
曾有位诗人这样写道:山不转水转,石不转磨转;磨跟着水走,人随着磨走。坚硬的磨盘碾碎了星辰,碾扁了月亮,也把先民们漫长的日子研磨得丰富多彩,有滋有味,
房内石磨转动,山上草青草枯,一代又一代的男人女人的头发在扬起的面尘中染得雪白。厚重的磨盘在旋转中也随之变得薄了、轻了。
水流日夜不停,磨轮周而复始,生活和故事也就在这无尽的水声中延续,生生不息,绵延不绝。(文/图 兰州晨报记者 周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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